与空想社会主义相比，科学社会主义的科学性体现在哪？能讲的通俗点吗

科学社会主义“科学”在哪里（上）
科学社会主义“科学”在哪里，这既是一个问题，也是一种无声的质疑——100年前由俄国十月革命开创的社会主义实践业已失败；不是局部的一国的失败，而是全面的几乎所有社会主义国家在实践上的失败。相比由资本主义开创的近现代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以及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这种失败的“社会主义”，再冠以“科学”，在一些人看来更显得强词夺理。
法国大哲学家狄德罗有一句话：质疑是迈向哲理的第一步。那就让我们从质疑“社会主义”开始吧。

01

如同“手推磨产生的是封建主的社会，蒸汽磨产生的是工业资本家的社会”一样，资本主义的兴起和进一步的发展是产生社会主义的前提。进一步说就是，不同的资本主义发展阶段，相应地产生了社会主义的愿景、科学学说和国家制度。以暴力手段集聚财富的资本原始积累时期，产生的是拯救人类良知泯灭的社会主义想象；以蒸汽机为动力的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产生的是科学社会主义学说；发展到了帝国主义时期的资本主义，产生的便是社会主义革命的直接实践，即社会主义国家制度的诞生。

500年前，当少数人为了迅速聚集财富，暴力是唯一有效的手段，使得“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的时候；当黄金白银取代了上帝的角色，对金钱的膜拜代替了对上帝的虔诚的时候；尤其是当人们发现温顺的绵羊竟然也“吃人”的时候（圈地运动），便有人出来代替上帝的缺位，以拯救人类免于良知的泯灭。这个人就是悲天悯人而又有教养的英国人文主义者托马斯·莫尔。在他的著作《乌托邦》（Utopia，1516）中，他以一种旅行见闻的文学形式描绘出了一出人间美景——在一个叫乌托邦的幸福的小岛上，财产公有，按需分配；人人劳动，人人平等；不止住房教育医疗免费，人们生活方面的必需品都是一应俱全的；甚至人们统一着装，在公共餐厅就餐，官吏由公众自由选举产生，等等。总之，在他看来，私有制是万恶之源。在消灭了私有制的乌托邦小岛上，人们的幸福是完全能够得到充分保障的。

然而，这样的人间幸福并没有出现，相反，在经历了一个200多年漫长的“羊吃人”般的资本原始积累后，到了十八世纪中叶，同样是在一座岛屿上——不过这座岛屿不叫“乌托邦”，而恰是托马斯·莫尔的家乡英伦三岛；更不是以他向往的消灭私有制的方式，而是以一种更高级更有生命力更加“文明”的私有制，即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开启了人类历史的新纪元——首次以能量转换形式的瓦特蒸汽机动力，代替了人力、畜力和水力等自然力，以棉纺织业技术革新代替了手摇纺车。

这场以蒸汽动力为特征的工业革命所引起的技术进步，用了大约100年时光，到十九世纪中叶，在英国就已经达到了普遍机械化，即机器制造业的机械化生产。同时，它又以不可遏制的速度向着欧洲大陆推进。至此，资本主义的社会化大生产出现了，对克服自然的局限充满了信心的资产阶级思想家，同时也把其政治、经济和哲学等社会科学推进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工业的极速发展把更多的农民转化成了现代工人，一个庞大的工人阶级队伍业已形成，为这个阶级创造斗争哲学的理论也出现了——作为无产阶级解放学说的科学社会主义，以《共产党宣言》（1848年）的形式问世了。在此前后，包括有产者的社会主义，林林总总已经有了数十种流派。其中《共产党宣言》重点列举出了三大类，七八种。这三大类，一是反动的社会主义，二是保守的或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三是批判的空想的社会主义。

资本主义的进一步发展，一方面消灭着历史上残存的诸如封建的社会主义、德国特色的“真正的”社会主义，另一方面又把科学社会主义推进到了直接实践的一步，即帝国主义时代的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以致于最终在全球形成了一个与资本主义世界分庭抗礼的庞大的社会主义阵营。然而，进步的事业未必一定就是稳操胜券的。正像以一种私有制代替另一种私有制的资本主义，其幼年时期也屡遭封建势力复辟一样；作为首次以公有制代替私有制的科学社会主义，遭遇复辟则更加难以避免。所不同的只是，复辟资本主义的势力是在其内部以各色各样的“社会主义”为旗帜罢了。

历史上的那些有产者的社会主义，迄今仍以形形色色改头换面的形式存在于现今世界，它们的阴魂并没有走远，而且数量更为庞大，自命的或被命名的各种社会主义流派，今天至少有百余种之多。但是，无论其城头飘荡的旗帜是多么地具有特色，也抹不去它那反动的或保守的底色。

因此，当今“社会主义”遭人质疑，口碑不佳，不单是因为它在实践上的暂时失败，还因为它完全被以假乱真，混淆视听了，甚至后者是踩在前者的尸体上招摇撞骗和发财致富的。正如市场上充斥着假冒伪劣产品，正品也便如同假货一般遭人唾弃了。

《共产党宣言》已经讲明了，之所以有封建的社会主义，正是因为没落的贵族为了对抗资产阶级暴发户，不得不拉拢人民；之所以有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现在把它叫做改良主义），是因为资本主义的发展引起的腰酸腿痛（人民的反抗，危机的爆发，社会的动荡等等），需要按摩师的理疗。人们曾一度认为奥巴马这个狡猾的政客改信社会主义了；特朗普似乎成了美国白人工人阶级的忠实代表，就差宣称自己是美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者了，如果这能保障他连选连任总统的话。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希特勒的纳粹党，全称就叫德国社会主义工人党。

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通过揭露贵族的封建社会主义的本质，为一切有产阶级的社会主义（空想社会主义除外）描绘了一幅画像：“为了激起同情，贵族们不得不装模作样，似乎他们已经不关心自身的利益，似乎只是为了被剥削的工人阶级的利益，才声讨资产阶级。”这难道不是当今被称为修正主义者的一幅肖像吗？

人们通常认为，社会主义天然地就是无产者的主义。其实不然，历史上和现存的社会主义，绝大部分都是有产者的社会主义。他们说得对，“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平均也不是社会主义，那是空想的乌托邦的因为物质贫乏而不得不禁欲的社会主义；只有“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才是他们有产者的社会主义。因此，不会因为披上了羊皮，狼便真的会去吃草！他们把发财致富的企图，通过祭起“发展生产力”（马克思专用术语）的大旗加以掩盖起来，却竭力回避这样一个问题：发展起来的生产力，最终究竟是由谁来占有，由谁来享用。其实，这是在孩童的寓言故事里就已经讲过了的！

02

事实上，无产者的社会主义只有两种，空想社会主义和科学社会主义。并且，其科学性正是对应于空想性而言的。

马克思恩格斯一生，并不是像先前那些好心的空想社会主义者一样，把全副精力用于“批评资本主义社会，指斥它，咒骂它，幻想消灭它，幻想有比较好的制度出现，劝导富人，说剥削是不道德的”（列宁语）；也不是绞尽脑汁醉心于设计详尽的改造社会的美好规划，然后向整个社会呼吁，而且主要是向统治阶级呼吁，寄希望于资产阶级的善心和钱袋，来同他们一起建设一个无阶级无剥削和压迫的社会主义美好社会。马克思恩格斯把主要的精力都用于研究资产阶级的科学学说和资本主义的社会现实，通过吸收改造和运用资产阶级学说的科学内容，创立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论和世界观，并以此揭示“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它所产生的资产阶级社会的特殊的运动规律”（即剩余价值规律），为无产阶级通过阶级斗争，消灭现存的资本主义剥削压迫制度，以达到人类的最终解放而创建科学社会主义的理论。

这就是恩格斯在他那篇著名的《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一文中所做的基本概括。但是他的这篇著作，对于不了解欧洲近代历史和近代哲学的中国工人来说，阅读起来是有一定困难的。正如恩格斯自己在德文版序言中所说的，“这一著作原来根本不是为了直接在群众中进行宣传而写的”，而是为跟杜林论战而创作的（这篇文章是恩格斯从他的《反杜林论》一文中抽取其中三章汇集而成）。

杜林博士是柏林大学一位自命不凡的讲师，照恩格斯的话说，杜林先生既构建了一套包罗万象的理论体系，还有着一种德意志民族笨拙而又固有的“彻底的深思精神”。两个德国哲学家之间的哲学辩论，其中一个还是那种字里行间充斥着“哲学胡说”的杜林，能够看得懂这样的理论辩论的人也应当是哲学家了，一般的人、尤其是工人怎么能搞得懂呢？起初恩格斯也是有这个担心的，但他又接着说，这“对德国工人来说困难是不多的”。这倒令我们这些粗通欧洲历史和哲学，勉强适应德国哲学家那晦涩难懂的黑格尔语言风格的东方人很是诧异——这是需要具备一些起码的科学逻辑和历史知识的啊！当时的德国工人果真能够达到吗？！恩格斯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呢？

恩格斯在这篇著作的德文版序言中有一个注解，指出了社会主义从空想发展到科学，需要满足的条件。他说：

“科学社会主义的产生，一方面必须有德国的辩证法，但是同时也必须有英国和法国的发展了的经济关系和政治关系。德国的落后的经济和政治条件——四十年代初比现在还落后得多——最多只能产生社会主义的讽刺画（参看《共产党宣言》第三章（丙）《德国的或“真正的”社会主义》）（注：该注释是恩格斯1883年所加，1848年《共产党宣言》在经济发达的英国发表，才标志着科学社会主义的创立，故有这一说法。而当时德国的“真正的”社会主义，简单来讲就是：只要让世界充满了爱，社会主义就一定能够实现。其愚蠢可笑正像一则阿拉伯寓言讲的，老鼠们有了一个天才的发现，只要给猫脖子上挂一个铃铛，就可以一劳永逸地避免猫逮到耗子了。问题是哪个老鼠敢于或者能够把铃铛挂在猫的脖子上呢）。只有在英国和法国所造成的经济和政治的情况受到德国辩证法的批判以后，才能产生真正的结果。因而，从这方面看来，科学社会主义并不是专属德国的产物，而同样是国际的产物。”

科学社会主义是由马克思恩格斯共同创立，并以马克思命名的马克思主义，所以，熟悉马克思主义三个理论来源的人，恩格斯的这一段话是不难理解的。科学社会主义，马克思恩格斯首先不是像空想社会主义者一样，依靠个人的天赋从头脑中创造出来的，而是在充分吸收和应用了当时资产阶级在政治、经济和哲学等社会科学上的最高成就，即英国的古典经济学，法国的政治学说和德国的古典哲学，并在现实的工人运动实践的基础上，借助唯物史观创造出来的。

十八世纪中叶，发生在英国的工业革命，奠定了以劳动价值论为基础的资产阶级经济学体系，这成为马克思主义创立剩余价值理论必要的素材来源；十七至十八世纪，发生在以法国为中心的启蒙运动，不仅直接促成了法国大革命的爆发，奠定了资产阶级的政治学说，同时也把空想社会主义推进到了它的最高阶段——三大空想社会主义者的产生，使它成为了科学社会主义的直接思想来源；哲学是关于世界观和方法论的理论体系，经济学和政治学取得的成就，还需要哲学做最后的分析、归纳和总结，这就产生了德国古典哲学。形成于18世纪末至19世纪上半叶的德国资产阶级哲学，奠基人是康德，黑格尔是集大成者。特别是黑格尔的辩证法，辩证地反映和解释了英国工业革命和法国大革命所引起的社会巨变，为资产阶级一统欧洲乃至整个世界确立了本阶级的世界观，同时，也为马克思恩格斯创立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提供了“合理内核”与“基本内核”。

还记得马克思那句话吗？“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只有不畏劳苦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人,才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

包括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在内，作为一种系统化的理论体系的“科学”，要掌握它，通常是需要经过专门的学习和训练的。大学的各学科设置正是以此为原则的。既然资产阶级的经济、政治和哲学等等学说已经形成为了一套科学体系，那么，我们只有借助逻辑与历史相统一的方法，即辩证逻辑的方法才能阐明它和理解它。况且，单纯从逻辑上（思维的规律和规则）来阐述，它既抽象又苦涩难懂，没有受过科学逻辑训练的人是很难理解的。

进一步讲，历史是指客观现实的历史发展过程（包括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以及人类认识客观现实的历史（包括科学史、哲学史、思维史等）；逻辑是指历史发展过程在思维中的概括反映；而逻辑与历史的统一，就是思维的逻辑应当概括地反映历史发展过程的内在必然性。

但是讲到这里，对一个中国的工人来说，单凭自己的社会经验而不是科学逻辑思维的训练，通过本文的上述梳理，也许能够辨明，社会主义存在着有产者的社会主义和无产者的社会主义之别；也许能够认可，不但自然科学体系（如数理化等），包括社会科学体系（如文史哲等），首先是由资产阶级理论家创立的。但是，由于这一切，包括马克思主义理论，都来自于西方，要讲述它我们又不得不“言必称希腊”。如果我们缺乏历史的说明和论证过程，缺乏同中国的实际相结合，讲述也罢，吸收和理解也罢，都是比较困难的。

之所以存在这样的问题，这一方面说明，讲述者不能深入浅出地讲明一个道理，还需要努力改进；改进也没有捷径，原则上还是知识分子与工人相结合的问题，写出工人看得懂的文章。另一方面也说明，中国工人不能单纯盯着工资单，还需要重视理论学习；学习同样没有捷径，原则上还是工人阶级知识化的问题。

限于篇幅，下一节我们再从资产阶级思想理论的源头（文艺复兴运动），来进一步梳理从资产阶级的人性解放（理性社会）到无产阶级的人类解放（共产主义社会）的全部思想发展进程。同时也就能够解释，东方人与西方人在一些问题上思维方式的不同。